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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有寫影展文了,自從去年台北電影節之後。

雖然這一年多來其實看了很多好電影,受到無數的感動與啟發,像是『伯格曼百年紀念影展』,每一部都是經典;然後是彷如年節一般輪番上陣的台北三大影展,每一次都至少有個一兩部驚艷或懷念,但就是沒辦法敲起鍵盤來寫,因為知道自己不能貪心,也知道一旦開始就沒完沒了,偶爾一頭熱起來狂寫之後就是一場大病……。

今年的『台北電影節』我忍住沒寫,『義大利電影課』我也忍住沒寫,只留下一些片段的感想在腦海中盤旋,或是散場後與妻一邊走向捷運站一邊交換想法……嗯,原本這樣就好。

畢竟『底冷京五十三次』系列正趁著暑假如火如荼趕工中,沒有多餘的心力與體力寫燒腦的影展文。但是就如標題所說,奇遇總在螢幕裡外發生著,而這一陣子接連發生的一連串錯過與相遇,終於讓我忍不住為了電影而回到鍵盤前。

首先,是今年的台北電影節邀來了我們很喜歡的西班牙導演阿莫多瓦的新片『痛苦與榮耀』,但是我沒有搶到票。老實說,阿莫多瓦可以說是我和妻這十餘年來不間斷地追逐台北各種電影節的引路人,然而近幾年他的電影魅力有點起伏不定,所以當時想說沒看到就算了,大概是沒有緣份吧!

接著,七月底在『義大利電影課』中與費里尼的『八又二分之一』再續相隔二十餘年的重逢,第二次看雖然還是霧裏看花,卻因為人生與電影的雙重歷練而有了更多的體悟與感動。散場後走下階梯時,我和妻所產生的第一個共鳴竟然是想起了阿莫多瓦。

『阿莫多瓦一定受費里尼影響很深!』當時我們一邊開心地這麼聊著,一邊走向西門町的夜色之中。而回家之後一查費里尼的電影生涯,更驚訝地發現一個聞天祥早已告訴我們而我完全忘記了的事實,那就是前幾天看的『不設防城市』的編劇就是費里尼。

然後,八月二日按照表定回學校抽班級搬教室,卻意外的因為電腦系統故障而撲了空。走出學校大門時,妻忍不住說了:『今天剛好是『痛苦與榮耀』開始上院線的日子,既然不能工作又沒有排電影,我們就去買票吧!』

當場燈亮起,觀眾陸陸續續走出真善美戲院,我們相視而笑,褪去了瘋狂與神經質的外衣之後,色彩華麗而情感深刻的阿莫多瓦又回來了,而且,還回頭向費里尼丟了一個飛吻。

而昨天,在等『拿坡里黃金』開場時,我竟看見這兩部電影的海報同時出現在電影院裡,只能說,太巧了啊!

在正式開始寫之前,我必須說明的是,如你們所知,戀京癮士我並非電影專家,對於阿莫多瓦和費里尼的認識也僅止於一般觀眾的程度,所以這一篇並沒有要寫什麼對經典名片的解讀分析,也不會有什麼影史鉤沈或拍片秘辛(畢竟這些東西網路上一搜就是一大排),甚至連私房影評都不能算,只是我自己接連看完這兩部電影之後激起的些許漣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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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剛剛還沒說完的是,七十歲的阿莫多瓦對著四十三歲的費里尼丟了一個飛吻。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我感覺這兩部都是半自傳形式的電影,主角都是遭逢創作危機的電影導演,受苦於病痛與電影圈稠密複雜的人際關係。更重要的是,兩位主角都在夢境中回顧自己幼年的生活,關於人格的養成與性啟蒙,並且也從夢境中找到與自己或他人和解的契機。

然而,飛吻畢竟只是一個飛吻而已。這兩部電影無論在情節調性還是影像風格上都相差甚遠:黑白老片與極彩新作,瘋狂自由與溫厚克制,歡快幽默與沈鬱苦悶,婚外偷情與同志悲戀……乍看之下甚至可以說是相對的兩極。

反過來說,看似喜劇收場的『八又二分之一』,其人物遭遇與現實境況其實是殘酷至極,可以說是現實越悲慘,幻想與夢境就更加瘋狂歡樂。而看似深陷身心痼疾的『痛苦與榮耀』,在孤寂無助之餘卻又處處看見希望與機運。

我幾乎要覺得『八又二分之一』是悲劇,而『痛苦與榮耀』才是喜劇了。

可是當我們把故事情節稀釋到最單純的狀態時,才赫然驚覺,跨越時代國境與性傾向,這兩部電影所要描述的,無非就是影像創作者對自己的工作與人生最深沈的剖視與反省,以及對名聲地位帶給純真心靈的侵蝕桎梏,發出沈痛的控訴與勇敢的反擊。

回到宛如母親腹中羊水(如『八又二分之一』的大澡缸和溫泉地,以及『痛苦與榮耀』的游泳池和洞窟屋)般的內心最深處,這兩位導演都只是渴望母親關愛的小男孩,他們的任性與自私其實既單純又無助。只不過加上了權力與歲月的累積,就變成傷害周遭人們的利器。

於是,放下執著或者放過自己,就成了他們尋求救贖與和解的唯一途徑。這是解決電影劇情困境的藥方,也是打開真實人生牢籠的鑰匙,道理我們都懂,只是沒有幾個人來得及在需要的時候想起。而這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無論如何,電影終究只是電影。在現實的世界裡,自殺的羊拔藝術家、吸毒的過氣大明星、落魄的年邁運動員,放眼世間普普皆是,多少人能夠從過往的險惡夢境裡醒來?又有多少人能迎來理想的快樂結局?

說到這裡忽然發現,一部好電影有時就像是水晶球或穿衣鏡一樣,能讓觀眾認清自己的處境;有時又像是神喻或預言,為我們指出前進或後退的路徑;甚至它會像一隻縫衣針,把最近所見所思所想的東西都串連起來,成為一個謎。只是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

那我呢?在創作的路上,我還能走多遠?在身體逐年衰老,世界漸趨混亂,煩惱越來越多,朋友越來越少的未來,我能否走得像費里尼一樣瀟灑,又能否活得像阿莫多瓦一樣勇敢?

啊……人生苦多,還是把握機會多看幾場好電影比較實際。所以,我今天又加碼買了兩張『拿坡里黃金』的票,再看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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