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京成癮手札

　　此刻，遙遠的京都是否還空無一人，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張照片一樣呢？

　　這個系列寫到這裡或許也該做個結束了吧？畢竟此時此刻京都府已經解除了緊急事態，況且日本也才剛宣佈第一批解封國家名單，我想來自日本與國外的觀光客應該很快就會湧入京都各景點，空無一人的景象已經是過去式了。

　　在此解封的臨界點上，放這張照片還真是耐人尋味。

　　這是二零一三年一月二十八日早上十點多的法然院門前，哲學之道沿路的店家大多還未開始營業，觀光的人群還沒有湧入之前，某個靜謐無人的瞬間。

　　寬大階梯頂端樸實的院門早已洞開，正歡迎著人們造訪。只是，畫面正中央的石碑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不許葷辛酒肉入山門』一邊彷彿張開雙手歡迎四方信眾觀客，一邊又宛如嚴正拒絕著世俗價值的入侵。我站在這畫面前舉起相機，吞吐著如同禪問答一般冷冽的氣息。

　　就像是吃了一記當頭棒喝，我看著這有點年代的石碑，思量著上面寫著的文字背後真正的意涵，不禁稍微有點警醒起來。觀光這個行為對於寺廟來說究竟有什麼意義？是順便教化人心？是修行的一環？是佛法的實踐？還是趁機賺點香油錢貼補龐大的維修經費？

反過來說，我們繳納拜觀費走進寺廟又是為什麼？是洗滌黏附身心的塵埃？是見證歷史文化的寶庫？是在匆忙奔走的旅程中尋求片刻歇息？或者只為了蒐集到此一遊的勳章？

無論動機為何，人們跟隨著前人的腳步在山門與山門之間穿梭，帶著塵埃和欲求而來，又頂著虛無與妄念而去……當信眾觀客一一滿足地離開之後，留下來的就只有各式各樣的貪婪願望與有形無形的庸俗垃圾，任寺僧們再怎麼勤奮清掃擦拭都抹除不盡。

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而那方石碑似乎正提醒著我們，不要把俗世的污穢帶進山門裡。只是，我不禁想像，在這段沒有觀光客的時光裡，山門之內真的清淨了嗎？會不會污染已經難以清除，就算沒有外人依然在暗處默默滋生？

應該是我想太多了，大概。

彷彿放了一個長假，京都從觀光客擁塞的災難中暫時獲得了一段喘息時光，接下來又將再度淪陷吧？而我們總有一天也還是會再度踏上朝聖的旅程。只是，下一次，我們或許會想起這張照片，而稍微節制一下自己的意識與行為，就像這段時間走出家門總會記得戴上口罩一樣。

是說，新冠病毒和葷辛酒肉到底哪一邊比較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