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金馬奇幻影展終於在四天春假之後結束了。雖然參展電影數及場次少得可憐,完售場的慶祝活動也從熱鬧的滾大球變成應卯的丟豬頭,讓人不禁懷念起上一屆的盛況;但是相對的票價卻降了不少,也改回電影節傳統的自由入場方式,讓我輩老影迷有種回到從前的溫暖。

  老實說,這樣的安排對我們來說是利多於弊啦!畢竟我們沒那麼愛湊熱鬧玩活動,這樣把錢省下來貼補票價也是不錯的選擇。而片單及場次稀少雖然看起來少了一點影展的感覺,對我們這兩個選片超龜毛的人來說其實影響也不大。只是,有趣的電影未免也太少了罷!

  所以,本屆奇幻影展選來選去,最後只挑到四部電影,雖然其中有三場完售,所幸都買到了,而且四部之中只有一部被我們判定是格調不高的通俗片,其餘三部都相當精采……這樣,也算是運氣不錯了。

  那麼,我們到底選了哪些電影呢?

  第一部是由我們很喜歡的演員松隆子和阿部貞夫主演的『賣夢二人組』,不過這部片子的主題我們並沒有很喜歡,純粹只是想看那些演員飆戲罷了,算是粉絲場。結果沒想到竟然成為本屆唯一的滑鐵盧,而且滑得很徹底,可以榮登我們的影展爛片前幾名,無誤!

  唉~怎麼會這樣呢?找了一堆好演員,卻只給他們符合一般觀眾期待的角色,讓大家的演技難以發揮,這也就算了。劇情的開始還算新鮮有趣,讓人不禁期待故事的發展,可惜卻後繼無力,同樣的騙婚橋段再三反覆,缺乏結構上的發展,只能靠著說服力不足的私家偵探流血事件讓故事有了勉強轉折的台階,然後以一個蛇足的結尾草草收場。

  個人覺得,這部電影要搞笑沒有搞笑,要劇情缺乏劇情,要啟示找不到啟示,連宣傳重點所在的幾場情色戲也顯得滑稽突提,莫名其妙……簡直是慘不忍賭啊!

  更慘的是,這一場我們買的是晚上九點四十的場次,在電影院裡悶了兩個多小時之後走出戲院已是半夜,還要餓著肚子趕搭捷運回家,連宵夜都來不及吃,真是夠了!

  至於其他三部好片,我打算一部一部好好來寫,接下來就先來看看第二場的『神秘小狗失蹤事件』(英文片名Wrong)吧:

  一言以蔽之,我從這部電影裡看到了久違的村上春樹與佛洛伊德。

  關於『村上春樹式』的文字或故事,我們在當今文青界與部落格中已經看得太多,甚至村上最近的小說作品也逐漸失去了他自己的獨特氣味,變得平凡無趣起來。但是在觀賞這部電影的過程中,我卻不斷找到足以跟村上獨特的敘事手法與場景氛圍,甚至是村上式的思想內涵相互輝映的地方。可以說,這是一部有著村上春樹神貌與靈魂的神奇作品。

  故事的開始,一輛熊熊燃燒的箱型車旁邊,救火員悠閒地蹲在馬路中央邊看報紙邊上廁所。接著鏡頭跳到一個數字鐘,當數字從七點五十九跳到七點六十的瞬間,觀眾就被告知了:『這是一個超現實的故事,請小心服用。』被鬧鐘喚醒的主角多福先生起床後發現自己的愛犬保羅失蹤了,對門的鄰居麥克正要離家出走,園丁維克多來報告說後院的棕櫚樹一夜之間變成了松樹,走進下著傾盆大雨的辦公室,同事都在背後對著他議論紛紛……從這一刻開始,他原先所熟悉的世界逐漸走入一團混亂。

  關於失蹤與變異,以及接踵而來的混亂與追尋,原本就是村上春樹所擅長的小說主題,而各種詭異團體與神秘人物(寵物綁架公司與其主腦張大師、耶穌外送披薩店與其女店員愛瑪、神秘藥妝店與隱居其中的偵探羅尼等)的陸續出現,也總能在記憶中找到與村上春樹小說情節的對應存在。不過,這些其實都只是皮相罷了。真正重要的其實是一脈相承的內在精神。

  村上春樹小說中的主角都有一個共通的特性,那就是在某些細微不明顯(但卻擁有絕對的重要性)的地方與正常社會人嚴重脫節,呈現一種歪斜而流動的狀態。本片主角多福先生亦是如此:他對愛犬保羅的寵愛遠超過一般性的標準,卻不善於與鄰居同事相處;就算已經被公司開除,卻依然堅持每天象徵性的到公司上班;對於芝麻小事的本質與名實帶著偏執的堅持,卻對於各種嚴重入侵其私領域的人事物抱持被動的容忍……。這些歪斜造成了主角與外在世界之間的格格不入,卻也反過來凸顯主角內在性格的可愛與現實世界的可笑。

  最後,村上春樹小說中的主角大抵都是經歷一場荒謬奇異的追尋之後,重新找回一部份失落的人事物(通常象徵著主角的真實自我),並且與再也找不回來的另外一些人事物揮手道別。對我來說,這個主軸具有某種程度的心靈療癒效果,而這部電影也以一種神奇的方式完成了這個儀式。

  然而此一儀式的運作與一般正常的敘事並不相容,因此導演便將完成儀式的責任放在佛洛伊德的肩膀上了。是的,我說的是佛洛伊德,以及他的夢與精神分析。

  根據佛洛伊德的說法,夢是一種在現實中實現不了和受壓抑的願望的滿足。夢是由「顯夢」及「隱夢」所組成的,前者是夢的表面形式,像經過扭曲與偽裝的「密碼」,以表現隱夢。也就是說,夢是一種潛意識的活動,由於人的心理防衛機制壓抑人的本我願望,被壓抑的願望在潛意識的活動中並不會直接表達於夢中,而是過扭曲變形,最終以象徵的形式出現。因此,夢可以使作夢者的內心獲得渴望滿足;有時候也代表著作夢者的求生機制,藉著在夢中重新經歷生命的創痛來保護自己。

  從這個角度看過來,這齣電影其實一整個存在一種夢境般的氛圍,不對!應該說,這整部電影是以夢的邏輯作為表述事物與推展情節的指標。這樣講有點玄嗎?那我這麼說好了,這部電影裡的主要角色與相應的情節大多是反應主角的內在意識與潛意識的對話狀態。

  首先,愛犬保羅當然是主角內在自我的反映,而保羅的失蹤其實可以解釋為主角因為被公司解雇而無法取得內在平衡的自我匱乏狀態。而透過張大師(他是心理諮商師一般的存在嗎?)傳授的寵物心電感應術,主角試圖與保羅取得聯繫的努力象徵著他與內在自我對話的過程,而最終與保羅的重逢自然也暗示著主角找回了自我的圓滿與平靜。

  其次,園丁維克多象徵的是與自我相對的本我,反映的是主角的生命慾望。何以見得?維克多撿拾主角棄置的外送披薩並登堂入室取用主角的咖啡,代表的是主角因喪失愛犬(自我)而隨之喪失的食慾。而他在披薩內發現紙條,因而冒名頂替,與迷戀主角的愛瑪(披薩店員)溫存一夜,這是被主角壓抑的性慾。

  至於維克多死而復生,在主角家與愛瑪重逢,之後又與她以及兩人所生的孩子威利於海邊同遊,最終卻殺死愛瑪,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在棺材裡醒來,終至慘遭活埋(?!)的一連串詭異場景,則象徵著人們一方面汲汲於追求性愛與傳宗接代的生之慾望,另方面又嚮往自由而試圖擺脫家庭牽絆,最終依然難逃死亡之拘束。這是平凡生命的本質與界限,主角似乎試圖透過追求內在自我而超越此一羈絆,於是由維克多代替他經歷了這一切。

  或許,多福的內在旅程與心靈圓滿其實是夢,而維克多的愛欲掙扎才是現實,也不一定呢!

  最後,鄰人麥克象徵的是試圖超越自我與本我的超我,也就是反映了主角追求終極生命成長的理想境界。一開場,多福向麥克談及愛犬的失蹤,象徵著主角試圖與超我針對自我的喪失進行溝通。而麥克的堅持離開,也象徵著超我在面對生命困境時力求突破的勇氣。當主角依然在尋找保羅的泥淖裡掙扎時,麥克則開著車在一望無際的荒野裡奔馳,那迷惘卻又堅決的表情令人動容。而在戲的最後,麥克依然在一片雲霧中奔馳,駛向未知,也象徵著人的自我向上歷程有著無限的可能。

  對了,說到這裡就想到電影的兩種海報剛好隱約透露了這裡面的一些玄機。第一張海報畫了主角的頭,臉上開了一個洞,裡面的大腦剛好呈現出一張狗臉,暗示了愛犬保羅的存在真相。至於另一張海報,則是麥克的黃色轎車在荒地裡奔馳,但是畫面卻顛倒過來了,是否也暗示著現實與理想的相對狀態呢?真的很有趣啊!

  其實這部電影還有許多面向可以探討,例如其中出現許多聖經人物的名字(耶穌、保羅、約書亞、加百列等等),還有裡面也不斷出現各種舉止莫名其妙的公務人員(消防隊員、警察、救護車隨員等),它們躲在劇情的背後,或許正探討或嘲諷著些什麼,不過這真的不是我的專長,只能跳過不談。

  總之,這是一部非常有趣的電影,在娛樂性與精神性上面都十分傑出,真是近年來少見的超級影展片。據說導演昆汀杜皮爾的本業其實是電子音樂藝術家,而他在2010年完成的『輪胎殺人事件』據說也是一部非常獨特的電影,嗯!有機會一定要找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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