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京成癮手札

　　　　　　
　　熟悉祇園祭的朋友應該知道，祇園祭跟八坂神社脫離不了關係，所以看祇園祭而不進八坂神社，多少有點進了誠品卻不買書的味道。

　　這麼說來，戀京癮士既然號稱醉心祇園祭，應該已經跟八坂神社變成好朋友囉？錯！雖然三年前的我已經深深被祇園祭吸引，但是說到八坂神社卻是這回上京才初次參拜，而且，只是為了去看【石見神樂】。咦？石見神樂是啥？又為什麼要特地到八坂神社去看？別急！繼續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之前不是說，我這次想要好好參與祇園祭的活動嗎？其實，七月的京都是整個浸泡在祇園祭氛圍中的，走在路上隨處都可見到祇園祭的身影。不管是大戶人家門框上掛著的【祇園祭粽子】（這是用來祈福消災的粽子，可不是用來吃的喔！）；店家玻璃窗上貼的【御神酒奉納符紙】（這是八坂神社發給有獻酒給神轎的商家的奉納收據）；還是街頭廣播器裡不時播放的祇園囃子聲，在在都提醒著路上的行人：現在是祇園祭期間喔！

　　雖然如此，我的祇園祭夢還是不得不面對一連串的錯失與放棄。首先，時間來到七月十五日，這一天在原來的計畫裡是有想要參觀【祇園祭傳統藝能大會】與【宵宮祭】的，結果因為下午逛白川和祇園一帶逛得太愉快，來到四条通上時已經累到不行，只得搭乘阪急回到遠在大阪的民宿休息。

　　沒想到，隔天也是狀況百出。七月十六日那天傍晚原本要到八坂神社前參觀【宵宮神賑奉納行事】（這是一連串的傳統藝能表演，而且是分散於八坂神社前到四条大橋各處同時拼場的馬拉松式演出），不料從兩點多開始就斷斷續續的下起雨來，不但使得我們原本下午的行程硬是縮了水，妻的鞋子更是進了水，只好到京都車站的伊勢丹百貨去買鞋子。

　　傍晚六點出頭，當我們終於趕到四条河原町時，雨已經停了，只見一大群人潮沿著早已成為【步行者天堂】（就是整條街道只能讓行人通行的意思）的四条通向我們湧來。當時我就感覺不妙，難道是因雨而取消了嗎？

　　那真是一種十分混亂的狀況，整個四条通從橋頭到八坂神社之間擠滿了行人，有的往八坂神社的方向擠（應該是要去八坂神社參拜的），有的朝河原町烏丸通的方向衝（大概是趕著去看宵山），警察還不時出面將大家攔住讓車子經過（因為南北向的車道還是通行的），我們站在這混亂人潮的當中，眼看著路邊還掛著宵宮神賑奉納交通管制的告示牌與商家樓上開放最佳參觀位置的廣告，卻一個表演活動也看不到！想說向警察或商家問一下情況又苦於言語不通，要打公共電話找SANADA問又剛好沒有零錢……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我們真的陷入一種左右為難進退失據的窘境，只好跟著人潮慢慢的往八坂神社方面移動，先去看看情況好了。

　　大約六點二十分左右來到神社前，只見來來去去的人潮，卻沒有任何像是要演出傳統舞蹈的跡象。當時只覺得神賑奉納應該是因雨取消了，而且原本雄偉壯觀的八坂神社樓門正值整修，整個被鷹架和防水布包住，只留一個方形的通道讓參拜客通過，實在非常煞風景。當我正猶豫著是否要進去參拜還是要回頭去看宵山的時候，神社前階梯上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不一會，只見一群穿著長刀鉾浴衣的男子從洞口出來。當時我心想：『不會吧？莫非碰上了長刀鉾的【稚兒】（也就是巡行當天坐在長刀鉾上為巡行隊伍開路的小孩）前來參拜？』

　　果然，在幾位年長町眾的陪伴下，穿著和式禮服，提著小燈籠的稚兒出現了，後面還跟著一串大大小小的孩子，我趕緊拿出相機，在人群紛擾之中搶拍這珍貴的照片。

　　不一會，長刀鉾町眾與稚兒來到四条通上，準備要拍合照，人群也開始往他們周圍聚集，我見機不可失，趕快帶著妻往反方向走，一路走進八坂神社的大門裡。鑽過樓門之後，天地豁然開朗，雖然進進出出的人還是不少，已經沒有外頭那種混亂的場面了。我們順著參道向本殿方向走去，沿路都是日本祭典時特有的那種小吃攤和遊戲攤，穿過了這一段充滿『味道』的道路後，八坂神社的拜殿與那著名的三尊神轎就在眼前。

　　這時大約是傍晚六點半，眼看神樂殿前面已經聚集了一大票人，想說乾脆順便看一看傳說中的石見神樂算了。左看右看，在神樂殿左側邊門的階梯旁找了個視野還不差的位置，兩個人就站在那裡一邊拍照一邊等待。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舞台上開始有了動靜，幾位老先生穿著禮服，走到靠近我們的這一側舞台邊坐下來，開始調整樂器。又過了幾分鐘，悠揚莊重的音樂響起，石見神樂即將正式開始。

　　在上京之前，癮士已經在家裡查過資料，大概知道石見神樂的背景。原來這是日本島根縣石見地方的傳統舞劇，已經被日本政府列為【無形文化財】保護，似乎從三十五年前開始，每年祇園祭的十六日晚上就會在八坂神社演出，作為奉獻給神明的禮物，如是已經變成祇園祭的固定行事之一了。

　　那麼，石見神樂到底是怎樣的東西呢？簡單的說，像是在看平劇或歌仔戲的武打戲，只不過把服裝換成日本古裝，把音樂換成日本神樂，把故事換成日本神話就是了。當然，這只是最簡化的比方，很多事情沒辦法真的用這麼簡單的方式來看，表演藝術就是如此複雜的東西。

　　還是說說我透過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東西吧！

　　這表演有趣的地方是，它雖然講的是日本話（而且應該是特殊的表演腔調），演的是日本故事，但是絕對不會看不懂，因為，同樣身為亞洲的傳統戲劇，石見神樂當然也繼承了亞洲戲劇共同的特徵：好人壞人當然一看面具就知道，人物性格也是相當鮮明，一些顯示內心戲的部分都用了許多肢體與表情來傳達，淺顯易懂。

　　其中有兩場戲最值得一看，首先是中場主角與鬼面武者單挑的戲，武打場面非常好看！不過說實話，個人覺得鬼面武者的身手明明比主角好，最後卻被主角一刀解決，真是不知該怎麼形容。不過這讓我想起以前看平劇時的心情，有些人身手夠好，卻因為臉長得不稱頭或者唱腔不行，只能一直演那種台詞不多的『壞蛋』，我想這個演員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吧？當然另一個可能性是，他的年齡還不夠老，不夠資格演主角，而夠資格演主角的人體能上已經開始走下坡了，所以就會變成這樣啦！

　　另一場是一個面惡心善，性格類似孫悟空的角色，一出場亮相時的獨腳戲。那人手執一柄短斧，翻騰之際不時晃到一旁作勢要砍演奏樂器的老者，逗得觀眾哈哈大笑，接著又把舞台旁的巨石當作攔路的賊人，演得吹鬍子瞪眼睛的，十分逗趣。這人一定是個名角！其肢體語言粗豪中見詼諧，非常懂得熱絡場面，而其下盤又極穩，和那些腳步虛浮的演員就是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演鬼面武者的那個人？

　　不過，整場演出我們也發現了一些青黃不接的情況，尤其是最後看到的那場多達十個演員的正邪大戰，表演者的功力火候清楚可見，一些資歷較淺的表演者混得有點兇，而且這場戲開場時的噴煙特效又處理得不夠好，該噴的時候量太少，不該噴那麼多的時候又煙霧瀰漫，看不清場上的表演，真是傷腦筋呢！這時我們已經站著看了一個多小時，剛好也累了，雖然知道最精彩的勇士屠大蛇的那場戲還沒看到，也只能轉身離開。

　　走出神社邊門，正愁不知該怎麼找飯吃的我們，剛好看見【餃子的王將】的招牌，唉呀！這可是SANADA口中學生族的最愛呢！我們趕緊進去店裡，大快朵頤一番，果然便宜又大碗，不但飽足了我們飢餓的胃腸，也溫暖了我們疲憊的身心……。

　　走出店門，剛好看見神社正門陸陸續續湧出的人潮，嗯！看樣子石見神樂也結束了，雖然沒有完全看完，已經是十分難得的經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