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京成癮手札

一月十七日

　　啊！怎麼這麼快又出現了，是的，又是沒有祭典的日子。不過，我們要習慣，因為老實說，一月已經算是祭典比較密集的月份了。

　　那麼，今天要來聊什麼呢？嗯……剛好最近我家苔庭經過一番小小的修整，揮別夏秋之際狂風豔陽交相肆虐的慘況，稍微恢復了往日美麗的風光。

　　等一下！苔庭？為什麼我家會有苔庭？那不是屬於三千院或者西芳寺還是野宮神社什麼的，位處京都深山野地裡才會有的夢幻風景嗎？怎麼會出現在戀京癮士的家裡咧？

　　呃……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

　　事情是這樣子的，癮士的家位於板橋市區內一個平均屋齡四十餘年的老社區公寓四樓。當年癮士的外公買下這棟房子時，此地還是一個漂亮又時髦的新社區，一整排四層樓的新建公寓，前陽台有線條優美的純白色鐵欄杆，戶戶都擁有整片的落地窗門，陽台一側還設計了一個長方形的花台，據癮士媽說：『當年就像住在童話王國一樣！』

　　四十年過去了，現在，別人家都在鐵欄杆上裝了鐵窗，拆掉落地窗向外擴建，打掉花台擺放洗衣機或大鞋櫃……這一帶只剩少數幾家還保有原來的風貌，只是也都斑駁破舊了，我家就是其中之一。

　　剛從阿姨手中租下這房子時，花台裡堆滿廢土和垃圾，十年來，我和妻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裡面種著各種植物，枯枯榮榮，也在裡面厚葬過幾隻深愛的寵物鼠，死死生生，或許是這樣吧？這小小花台裡面，埋藏著我們對生命本身無限的愛意與眷戀，然後，在三年前一次始料未及的播種後，冒出了四株枇杷樹苗，從此花台的住戶終於暫時固定了下來。

　　然後，春去秋來，不經意看過去的時候，樹苗之間的泥土已經悄悄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綠意。啊！是青苔！還有三葉苜蓿草和不知名的蕨類……於是，並非刻意栽植，也沒有專業養護，我家的苔庭就這麼誕生了，而且越長越翠綠，越爬越大片，到現在已經幾乎蓋滿花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壤了。

　　更美好的是，有時澆完花之後，會發現一些晶瑩水珠遺落在大片碧綠之間，經久不消，成為苔庭裡美麗的寶石，在冬陽照耀下閃閃發光。

　　如今，我偶而會蹲在花台前，靜靜地注視著這專屬於我的苔庭，想像著那是往生極樂院前的靜謐樹林，或是銀閣後山的幽深步道。此時的我，彷彿身已遠離台北，回到日夜思念的洛中洛外……這是我的秘密庭園，也是我與京都的眾多神秘牽絆之中，最唯心的立體曼陀羅。

　　或許有一天，這一方苔庭也將離我而去，如同那些曾陪伴我們的小小生命，但此刻的喜悅與感動，已經深深印在心中，如同那永不消失的水珠，在他年夢痕裡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