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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到西本願寺,大家的腦海中浮現的都是些什麼樣的畫面呢?是雄偉巨大的阿彌陀堂與御影堂,是有『日暮門』之稱的華麗國寶唐門,是與金閣銀閣齊名的飛雲閣,還是以『噴水救火傳說』聞名的大銀杏樹?

對我來說,很奇怪的是,一提到西本願寺,腦海中想起的,除了台北西門町的西本願寺台北別院遺跡群之外,就是造型奇特的本願寺伝道院了。

呃,戀京癮士的腦袋構造是不是跟別人不太一樣啊?

離開御所東一帶之後,我們驅車回到旅館。雖然才三點多,但是早上一路騎了不少上坡道的我們,已經暫時不想再騎腳踏車出門了。怎麼辦呢?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經過一番掙扎討論,看著窗外逐漸西斜的陽光,我忽然想起西本願寺旁充滿老街風情的巷弄來。

啊!夕陽西下的時刻,那裡的風景應該很有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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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四年的夏天,我們就住在『五条IVY』,當時每天路過的,『お西さん』(京都人對西本願寺的暱稱)門前町的街道上,有著眾多的佛具店,以及西本願寺漆黑的『總門』。印象中在總門附近可以看見一座造型非常獨特的紅磚造洋風建築。不過,當時也僅止於這麼想著而已,並沒有特別注意。

後來才知道,那是西本願寺所屬的伝道院,也是一棟相當特別的建築。

一般來說,佛教寺院的相關建築應該是以日本傳統木造建築為主,就算二十世紀初年開始使用鋼筋水泥等新的建材取代木材磚瓦,造型上基本還是維持著傳統建築的樣貌。可是這棟建築物從外表上看來完全就是一棟洋樓,醒目的紅磚加上橫向仿石飾帶,屋頂上搭了一座伊斯蘭風格的圓塔,建築物周邊還圍繞了一圈刻上怪獸的石柱……怎麼看都不像是一棟跟佛寺有關係的建築物。

是說,這棟佛教寺院所屬的建築物為什麼會這麼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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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解釋這個謎題,得要先從兩個怪人的相遇開始講起。第一個怪人是大谷光瑞,他是淨土真宗本願寺派第二十二代法主,擁有伯爵爵位,同時也是國際知名的探險家。他從西元一九零二開始三度率領教團中的青年才俊回溯佛教傳來的路徑到中亞展開考古發掘研究,這就是世界知名的『大谷探險隊』。

就在同一年,第二個怪人,也就是自幼熱愛漫畫與妖怪傳說的青年建築師伊東忠太,為了研究歐亞建築文化而開始沿著中國印度土耳其一路旅行到歐洲。回國後即提出『建築進化論』,將日本傳統木造建築元素結合西洋的石頭與鋼鐵等建材,建造一系列融合歐亞和洋各地風格的嶄新建築物。

據說在印度,伊東忠太遇見了大谷探險隊的隊員,被他們研究歐亞文化的熱情所感動,回國後立刻求見大谷光瑞,兩人一見如故。後來大谷光瑞設立的『真宗信徒生命保險會社』本館(也就是現在作為僧侶研修宿舍的伝道院),就委託伊東忠太設計督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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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一二年,建築物完工啟用,伊東忠太巧妙結合了英國維多利亞風格的紅磚與飾帶璧面、伊斯蘭文化圈的洋蔥圓頂與花窗門框、日式的組物妻飾與擬寶珠高欄等建築元素,以及他最愛的有翼怪獸……成為建築進化論的完美代表。

傍晚四點多,在西斜的夕陽照耀下,我們穿過總門,走進古色古香的正面通。沿路的商店幾乎清一色都是與佛教文化相關的傳統店鋪,像是賣念珠的、賣佛教書籍與誦經CD的、賣佛壇佛具的,甚至連賣袈裟的店都有。看了一眼手機裡的Google地圖,不禁莞爾,這一帶就叫『数珠屋町』,可見得從以前就是お西さん門前的佛教專門商店街了呢!

此刻街上人煙稀少,我們緩緩走向這棟佔據十字路口一角的雄偉建築物,金色的陽光照在英式璧面與伊斯蘭塔身上,玻璃窗與銅板屋頂閃耀著刺眼的光芒,華麗極了,也夢幻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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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腳步越來越靠近,我發現這棟建築的各個角落都充滿了有趣的小設計。靠得越近就找到越多,於是我開始拉動手中相機的望遠鏡頭,恣意賞玩著在兩位怪人的創意交織下所共同激盪出來的這個迷人的建築大玩偶。

像是高掛正門左右的兩盞門燈,看起來好像暴突的巨人眼睛,而門框上方的延伸材就像是鼻梁一樣,那麼青銅門板上的溝紋就是牙齒了罷!?我忽然想起動畫『進擊的巨人』裡巨人們那張猙獰的臉……不知為何真的好像啊!

又如側邊立面上方水泥材質的仿日式山牆上似乎鑲嵌了玻璃窗,仔細一看,玻璃上還安裝了青銅柵欄,那柵欄的圖案相當精緻,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山牆中央還做出維妙維肖的懸魚飾,連破風板都做出來了,真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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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都比不上人行道上等距離設置的圍欄石柱,以及正門前方的短梯柱,每一支石柱頂端都站著一隻怪獸,而且每一隻的長相都不一樣。有的看起來像龍,有的看起來像象,有的看起來像獅子,有的純粹就是幻想中的有翼獸。

按理說,怪獸的長相應該是猙獰的。可是這裡的怪獸每一隻都只有二頭身,有的方正,有的渾圓,看起來既樸拙又可愛,一點都不恐怖。只能說,伊東忠太還真是一個想像力豐富的頑童啊!

可惜的是,天色越來越暗,拍照的效果也越來越差,我來不及看完所有的小怪獸,就被逐漸飢餓起來的肚子催著離開了那裡。一轉身,眼前已是華燈初上的傍晚時分,提著購物袋的和尚緩緩朝外走,遠方依稀可見總門漆黑的身影。

踏上歸途,在逢魔時刻告別了大巨人與小怪獸,我不禁回頭再看一眼,它們在黯淡天光中彷彿即將從沈睡中甦醒。是說……可別跟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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