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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無雨的早晨,一出旅館大門看見的就是潔白雲朵與燦爛陽光,雖然空氣依然是刺人的寒冷,昨天的陰霾卻早已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照例先去了晴明神社參拜,妻特地摸了摸本殿旁的厄除桃,一切盡在不言中。

住在西陣的時候,沒有意外的話,週末早餐我們都會去今出川通上的『Le Petit Mec』解決。這是一家只在週五到週日之間開門營業的歐式麵包店,店內附有座位,選好麵包點了咖啡,就可以在座位區享用只屬於假日的芳香與悠閒。

按照慣例把腳踏車停在門口,推開門,熱烘烘的暖氣就迎面撲來。這是我們至今仍然難以適應早春京都的極少數狀況之一,也就是屋內與室外的巨大溫差。因為這樣的溫差,玻璃窗上結滿了一層霧狀水珠,窗外隱約可以看見我們跟旅館租借的小紅菜籃車。牆上的電影海報,桌上的紅白格子桌巾,精緻美味的麵包與沒有個性的咖啡……一切都與腦中記憶重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周圍竟然坐滿了與我們講同一種語言的人們。

什麼時候,這裡也已經變成觀光景點了?只得儘速吃完早餐,推門出去,寒意瞬間再度包圍我們,只是此刻我竟然覺得,空氣好新鮮,耳根好清淨,啊!真的得救了。

沿著今出川通一路往東,今天的第一站是白峰神宮。

第四度在上京期間賃居西陣,這卻是我們第一次走進白峰神宮。雖然之前每次路過都會轉頭看個一兩眼,而且這裡與旅館之間的距離大約與晴明神社不相上下,但就是沒有想到要走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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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因為我們對球類運動並不那麼感興趣吧!印象中此處因為曾是蹴鞠(古式足球)宗家飛鳥井家宅邸,所以成為日本足球迷與運動員的聖地,境內還保有一片鞠庭云云…...但光是這樣似乎還提不起勁來特地走進去參拜。後來不知是在哪齣NHK大河劇片尾的史蹟巡禮中看到,這裡其實是供奉京都史上最強怨靈崇德上皇的神社,才稍微有了一點興趣。但就算如此,幾年過去了,我們依然總是過門而不入。

這一次,終於下定決心踏進了石製鳥居之內。不過,一時之間,感覺上有點適應不過來。

為什麼這麼說呢?總覺得,這是一座匯集了相當強烈的陽氣與陰氣於一處的奇妙神社。上京十餘載,參拜過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神社,有的明亮俐落,充滿陽剛和威儀;有的蒼鬱幽雅,蘊藏陰柔與神秘。而這裡確實有點不一樣,明明就位在人車沸騰的交通要衝上,接連踏入鳥居與四腳門之後卻感覺極為靜謐,彷彿進入了一個異樣的空間似的。但是一眼望去,大幅的日本足球國家隊『藍色武士』海報與運動員們奉納的各種大小球類,以及懸掛於蹴鞠碑旁祈願球技精進的各式繪馬,卻又流露出沛然正氣與不絕活力。

相互衝突,但是又隱約維持著某種均衡的奇妙畫面,在神社境內到處可見。

或許是因為在這並不算大的一方院落之內,卻種滿了許多大樹的緣故,明亮的陽光穿透樹叢,在地面與建築上到處編織出網狀的陰影,這大概就是一進入境內就源源不斷的陰陽之氣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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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若硬要穿鑿附會於這陰氣是因為日本第一大魔王崇德上皇綿延千古的怨氣所致,在這群鬼亂舞的節分之日確實也挺有氣氛的。那麼關於陽氣,是否也可以姑且歸因於境內陪祀的伴緒社,祭拜的正是保元之役中忠於崇德上皇的源氏棟梁源為義與源為朝父子呢?

據說在保元之役中,兵力居於劣勢的上皇方曾一度僅憑鎮西八郎源為朝的一人一弓之力,暫時牽制住以優勢兵力夜襲白河殿的天皇(後白河)方武將源義朝(他正是源為朝的哥哥,也是源賴朝與源義經的父親)與平清盛的部隊,直到源賴政父子也率部趕到的黎明時分,天皇方才算完全掌握了勝利之鑰。

這般英武之力與忠勇之心,加上連妖魔鬼怪都懼怕三分的強弓神威,或許也隱約成為此地陽氣的來源之一了罷。

對了,有一件我們絕對不能忘記的事是,暴走之前的崇德上皇其實是一介天才洋溢的文化人,在和歌與音樂上造詣頗深,除了自己的作品被收錄於『小倉百人一首』之中,也曾命臣下編撰『詞花集』與『久安百首』等和歌集,對於日本和歌文化的推動確實有重大的貢獻。

或許也因為如此,白峯神宮在身為武道上達與球技精進之神的同時,也被日本人奉為學問之神而崇敬著。望著被各式奉納物與繪馬包夾而略顯雜亂的狹窄本殿,我默默的許下了祈願,希望得蒙天聽垂憐,庇佑戀京癮士文筆精進,能寫下更多歌頌京都之美的好文章。

只是,在獲得神明庇佑之前,我自己到底努力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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