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京成癮手札

　　草草結束晚飯，回到水尾先生的研究室後，我開始翻閱副教授的藏書，尋找關於素戔鳴尊、牛頭天王與藥師如來的資料。

　　綜合那些資料的說法，八坂神社的主神『牛頭天王』的原形，是印度佛教中負責守護『祇園精舍』的護法神『武塔天王』，佛教經由中國傳到日本之後，祂的神性逐漸與日本神道教中象徵大自然破壞力的『素戔鳴尊』相重疊，而成為『素戔鳴尊』的化身。至於這個『素戔鳴尊』，乖乖不得了，原來就是把日本神話中的主神『天照大神』給嚇得躲進『天之岩戶』的那個狂暴神『須佐之男命』！之後歷經日本中世紀神佛習合的過程，『牛頭天王』的神性又與佛教中主掌化解病痛的『藥師如來』相重疊，遂又被歸為『藥師如來』的化身，所以來自三個不同宗教體系的四個神明之間就這麼產生了關連……嗯，原來如此。

　　『你在看什麼啊？』不知何時，水尾先生出現在我背後：『關於牛頭天王的神性衍化……原來你對這個題目有興趣啊？』

　　『嗯……有一點。』我趕緊將散亂一桌的書和紙本整理好，站起來面對水尾先生：『其實我是對祇園祭有興趣啦！』

　　『哦？不錯呀！你要不要就決定拿這個當研究主題呢？這方面我倒是可以幫得上一點忙，不過……』水尾先生臉上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表情：『老實說，凡是對這個題目有興趣的研究生，都會多多少少碰上一些奇怪的事情。像是去年博班的楠君就出了個小車禍……呃，先不說這個。總之你考慮一下，真的想做這個主題的話歡迎隨時來找我討論。』

　　老實說，我差一點就脫口而出：『怪事已經發生啦！』不過，雖然我對這個題目也不能說沒有興趣，但是我還沒有做好討論自己論文題目的準備，只好找個理由讓自己先行撤退：『老師，我想多瞭解一下這個祭典再做決定……對了！明天我想去看看著名的山鉾巡行，可以請個假嗎？』

　　『嗯！實地觀察研究對象也很重要……反正這兩天沒你的事，你就去吧！對了，你可以順便觀察一下當地居民怎樣參與這個祭典，以及整個祭典如何與社區的傳統文化、技藝以及信仰的傳承密切結合，我認為這才是祭典的核心，也是很好的切入點……。』

　　回到宿舍時已經夜深了，我繞過早已累攤在書桌前的室友，一頭栽進床鋪裡。睡到半夜卻被牛頭天王給搖醒，只好仔細向祂解釋水尾先生如何幫老神官安裝防盜警鈴，因為聽說有人要偷一本很重要的論文，那本論文一直安放在長刀鉾町會所的神龕內側，少了那本探討祇園祭儀式的論文，祭典就無法順利舉行，如此一來，平安京就會淪為妖魔橫行的鬼域。牛頭天王低頭看著我，那表情很安詳，是藥師如來的臉，祂說：『論文已經不重要了，你們人類為了舉辦祇園祭所付出的努力與虔誠的心意就是保護這個城市免於疫病禍患的法術……』我不解地看著祂，祂的笑容好慈祥，跟父親的一模一樣！我想伸手去擁抱那笑容，沒想到祂又變身為粗獷豪邁的須佐之男命，笑著遞給我ㄧ碗黃色的液體。我聞了聞，好像是果汁的味道，是要我喝的意思嗎？祂看著遲疑的我說：『這是濃縮還原的水果原汁，保證不含塑化劑……』於是我放心的喝了一口，冰冰的，但是很好喝。冷不防老神官在我身後拍著我的肩膀說：『善哉！善哉！哈哈哈……』那笑聲又尖又細，好像鬧鈴的聲音……。

　　下個瞬間，你彷彿看見她的眼裡浸滿了淚水，然後，那窗戶被廣告招牌遮住，看不見了。但你依然可以隱約感受到她的視線，於是你抬起頭，一邊做著你的『工作』，一邊想念著她，並且微笑著，希望她也能感受得到……。

　　這時你注意到頭頂的陽光似乎更加炙烈了，為什麼呢？為什麼走了這麼久，天還沒有黑呢？你明明記得離開車站的時間大約是晚上六點啊？為什麼現在看起來還是中午的樣子？難道這一切都是在作夢？

　　好吧！隨便他們了！夢境也好，奇遇也罷，反正你就是拉著繩子，停止，休息，拉動，轉彎……四周的人繼續熱鬧著，你也繼續靜默著，反正你有妻的視線在這城市的某處陪伴著，這樣就夠了。

　　終於，在大約第三次轉彎之後，隊伍進入一條小巷子裡，接著繼續走了一段路，然後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出發的大馬路上，人們開心地鼓掌歡呼，互相擁抱，你也夾雜在他們中間，隱約知道遊行好像終於結束了，接下來呢？你可以回到她身邊了嗎？還是又有什麼在等著你呢？

　　『有勞君子矣！』老頭忽然又出現在你眼前：『今日之事已功行圓滿，君子此行有大恩於吾等，特奉薄禮以為謝！』

　　老頭從懷中拿出一個像小掃把一樣的東西，雙手一捧遞了過來，你趕緊雙手接過，輕輕的，你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此乃祇園祭粽子，與唐土之粽不同，非食用爾，乃避邪矣。君子受吾等之託，以生靈之形，參神明之禮，雖君子謹守吾囑，不發一言，此行猶仍有損於君子。四載之內，君子體調未復，必謹言慎行，休養生息，以避凶危。此粽雖可避邪，然僅一年之力，明年此時，尚請君子與夫人再臨此地，吾將再奉上新粽，凡此四載之後，可保君子與夫人畢生少病遠災，此亦君子之天命矣！』

　　你呆呆的拿著那粽子，呆呆的看著那老頭，心中百味雜陳，不知該說是倒楣還是活該。看樣子，你好像被日本的神明給綁架了，而且一綁就是四年耶！雖然你還挺喜歡京都的啦！但是連續四年每年都要來這麼一下，這也太……難道這就是不顧妻的感受，一意孤行選擇京都作為蜜月旅行目的地的報應？唉！沒辦法，上了賊船啦！你只能搖搖頭，默默換回自己的衣服，又默默跟著老頭穿過人群走向地下道，沿著長長的樓梯回到那個轉角。

　　『就此別過，君子請保重，明年此時此地，恭候大駕！』老頭再次微微頷首，然後轉身走上樓梯，消失在你的眼前。

　　一瞬間，京都車站地下商場的擾攘人群又包圍了你。你趕緊看了一眼一直沒想起來要看的手錶，晚上七點二十八分，怪了，距離你離開妻的時間不過一個小時！你忽然想起還有一件事要問，跑上樓梯一看，哪有什麼奇怪老頭？哪有什麼長刀鉾？哪有什麼熱鬧祭典？四下裡只有明亮街燈與來往車燈圍繞著你，抬頭一看，黑暗的夜色中一座亮白高塔在空中閃耀……你一回頭，就看到地下道出口的外牆上貼著一整排華麗海報，標題上大大的寫著祇園祭三個字，雖然你不懂日文，但那些日文中夾雜著許多中文字，所以你竟然約略看得懂！你這時才注意到有一項行程叫做『山鉾巡行』，是七月十七日早上九點在四条通開始的，先導的第一輛車叫做長刀鉾！啊……就是這個！

　　咦？七月十七日……那不是明天早上嗎？那……你剛剛真的是在做夢嗎？你再度抬頭看了一眼海報，畫面上長刀鉾的身形依稀就是你剛剛看到的那個樣子……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一陣風吹過，你打了個哆嗦，突然想起了妻還在下面等著你，於是急忙跑下樓梯，憑著記憶回到妻子所在的位置，只見她緊緊靠著那攤位，手中竟然捧著一個長刀鉾的模型！

　　『你……等很久了嗎？』你向她跑去，其實，是你等很久了吧！你們緊緊抱在一起，那模型敲在你的後腦杓上，咚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你的腦袋裡被敲出去了……那一刻，你忽然瞭解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

　　『你……等很久了嗎？』背後突然響起他的聲音，她急忙回頭，只見他就站在她後面，渾身是汗，好像剛剛跑完一場馬拉松似的。她想都沒想就轉身抱住他，只聽到唉喲一聲，這才想起手上還是緊緊抓著那個模型。

　　『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他急切地問著。

　　『好久喔！你去哪裡了？有沒有弄傷你？』她也急切地問著。

　　『我沒事……我……呃……我去買紀念品給你！』

　　這時她才看見他的手上緊緊握著一個像是粽子一樣的東西，長長的。

　　『那是什麼？』

　　『那是祇園祭的長刀鉾粽子，是很難得的限量版紀念品喔！』

　　『你去哪裡找到這個的？為什麼不先跟我說一聲呢！』她小心翼翼地把模型交給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店員小姐，接過他手中的粽子仔細端詳著，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甜蜜，這是他特別送給她的禮物，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應該是跑了好遠才買到的吧？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還是好開心好開心！

　　『那……是秘密。』

　　算了！只要他能夠回到她身邊，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你剛剛一直拿著的那個模型，好像很喜歡是不是？要不要……』

　　她搖搖頭，只是一隻手緊緊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緊緊握著那粽子……這樣，就夠了。

　　她回頭對店員投以抱歉的微笑，店員大概看懂了她的意思，搖搖頭用她聽不懂的話說著『沒關係』之類的，並且抱著模型對她們鞠躬致意。轉身離開前，她最後一次瞄了那個小人一眼，他依然看著她笑，只是那笑容已經不一樣了，好像少了什麼，又多了另外一些什麼似的……。

　　等我意識到這是真的鬧鈴時，才發現已經七點四十分了，我竟然不小心多睡了快半個小時，眼看約定的時刻已近，我連牙都來不及刷就匆匆跨上腳踏車，沿途連闖了好幾個紅燈，還好一路都沒有警察找上門來。等我停好車，來到南大門前，那裡的台階上已經坐著一個人了。我幾乎要衝口而出：『你……等很久了嗎？』

　　那人身穿休閒裝，一看就知道是個觀光客，只是全身上下有種說不出來的陰鬱。我一邊觀察他一邊靠近，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漠然的表情，好像也不完全是這樣，應該是一種類似空無的表情，彷彿那是一間沒有人居住，陰陰濕濕的空房子似的。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他似乎完全沒有發現我的到來，也或者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總之我坐在那裡看著像是一座墓碑的他，那一刻，我在心裡暗自給他取了個綽號：『陰先生』。

　　人來人往，我們就坐在那裡，好像在等待什麼似的。期間偶而有人對我們投以疑問的眼神，我一律回以一個歉意的微笑，然後大部分的人就會回我一個理解的微笑。這是我在日本留學三個月以來慢慢發現的一件事，只要臉上帶著抱歉的微笑，就不會有人來打擾你，通常。

　　直到我終於有點坐不住了，站起來伸個懶腰時，陰先生突然站起身，朝著我來時的方向離開了，地上還留著一個紙袋子。我楞了一下，正要叫住他，忽然想起老神官的叮嚀，才硬生生收回舉起的手，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視線之外。低頭看了一眼手錶，九點零一分，還真的是一個小時。我走回台階旁，坐下來，打開那個紙袋，裡面是一本介紹祇園祭的書，還有一枝又像掃把又像粽子的東西。嗯……一定是陰先生忘記帶走了，怎麼辦才好？

　　『此乃謝禮是也！』老神官的聲音忽然出現在我身後，我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彈起來又向後跌坐下去，差一點就要撞到他了，咦？不對啊！我明明已經撞到他了，可是又沒有撞到什麼……怎麼回事？

　　『君子不必驚疑，吾乃神使，非鬼怪耶。此袋中之物，是吾人所備之謝禮，且於君子有益，還請笑納！』

　　可是，我其實什麼事都沒做，而且神明已經讓我父親脫離險境了，怎麼還能平白收人家的禮物呢？再說，書也就算了，另外那個是什麼東西？

　　『此乃祇園祭長刀鉾粽子，乃避邪之物。君子受吾等之託，照拂祭儀所需之人，雖君子謹守吾囑，不發一言，此事猶仍有損於君子。四載之內，君子體調未復，必謹言慎行，休養生息，以避凶危。此粽雖可避邪，然僅一載之力，明年此時，其人將再臨此地，仍請君子照拂之，屆時將再奉上新粽，凡此四載之後，可保君子畢生少病遠災，此亦君子之天命矣！』

　　是說，我沾到了……妖氣？所以對身體不好？那個人果然不是人！恐怕連老神官都不是人！那他們是什麼？

　　『非也！非也！唉，君子稍安勿躁，請聽吾道來。』接著老神官對我說明了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原來陰先生也是個台灣人，去年來京都觀光時，恰巧祇園祭中一個負責拉車的『曳方』車禍受傷，陰先生的身形，年紀，出生時辰剛好都與那個曳方相同，於是老神官就拜託他幫忙。

　　聽到這裡，我的心中頓時雪亮起來！那是楠學長！原來如此……我是來代替楠學長報恩的啊！想到這裡我看了一眼老神官，他又對我眨了眨眼睛，繼續說明下去。

　　然而，陰先生必須以靈魂出竅的方式，附身於學長的身上，才能讓學長以毫髮無傷的型態工作。這是一個長達四小時的工作，可是靈魂出竅不能太久，否則會有凶險，所以老神官便使用法術，將所花費的時間壓縮在一個小時內解決。然而問題又來了，這壓縮的時間，如果放著不管，會縮減陰先生的壽命，所以只好再讓陰先生分四年的時間慢慢『償還』這半天的時間債……就像是……剛剛夢裡那個濃縮還原果汁？哎呀！難怪他一副沒有靈魂的樣子，因為他真的離魂了。不過，那也就是說，我還要再做三年同樣的事？

　　『然也！明年今日，巳時三刻，還請君子再伸援手。如是者三載之後，非但君子之小恙俱除，令尊之大礙亦將全復矣，幸甚！幸甚！』

　　『那……最後我想再問一句，您到底是？』

　　『吾乃祇園社禰宜秦助正，平安朝人氏，非神非鬼，歿後以荒魂之形而掌祭儀諸事，至今已千載矣！』

　　『啊！我聽說過這個名字……原來您就是歷史上那個把自己的家捐給祇園社作為御旅所的人啊？』我忍不住驚訝得大叫起來！

　　『呵呵！此間諸事，本非君子之所應知，以有求於君子故，乃以實相告，還望君子勿相疑，亦不足為外人道也。就此別過，君子請保重。』老神官說完，第三次向我眨了眨眼睛，就直接從我眼前消失了。

　　那之後，我每年都會在這裡陪伴陰先生，事後也都會收到一個新的祇園祭粽子與一本剛好對我那個階段的研究有幫助的書，但秦老神官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了。雖然我很想要跟教授分享我的奇遇，可是既然老神官有囑咐，也只好默默藏在心裡，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把一些因為這件奇遇而產生的，對於祭典本身的感想寫進了論文裡，我想，這樣應該不至於洩漏天機才是。至於父親的病，託藥師如來的福，當然也慢慢的有了起色。去年我拿到碩士學位的時候，他老人家還特別從台灣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

　　看了一眼手錶，下午五點剛過不久，看樣子陰先生也已經從他的任務裡『畢業』了呢！『再見了，陰先生。』我默默在心裡向他告別，收起我的書，懷著一點既安慰又惆悵的心情離開南大門……咦？為什麼會惆悵呢？我甩了甩頭，極力想要甩掉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晚上還要去水尾教授的論文發表會幫忙，順便向他請教博班口試的事情，我還是趕快回去準備一下吧！

　　此刻你正挽著妻的手走在東寺的圍牆外，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這是五年來第一次參拜東寺，這裡卻讓你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自己曾經來過這裡很多次一樣，可是明明就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啊！怎麼會這樣呢……這麼沈浸在自己的冥想當中的時候，你的眼角忽然隱約瞄到不遠處有一個人正快步向你們走來，不知道為什麼，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更強烈了！你看了一眼身旁的妻，是了，這五年來，你就是在妻的陪伴與守護下，度過在京都的每一天。你忽然很想對妻說出你心中此刻莫名的感動！這是你對東寺的感覺，對京都的感覺，更是對妻的感覺……。

　　她再次陪著他走在京都的街道上，這已經是他們的第五次京都之旅了。關於京都，有件事她一直覺得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都會在七月十七日這天默默失蹤一個多小時？今天他還會再度失蹤嗎？失蹤的時候他都在哪裡做些什麼呢？不過，算了！自從他第一次失蹤以來，她已經不再擔心，也不再懷疑了，因為她確信她們的愛終將跨越一切，找到彼此。

　　這時，她注意到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半側過身，將臉湊向她的臉頰，好像要親吻她似的，而眼前剛好有人正要經過他們身邊，她的臉忽然一下子通紅起來！趕忙撇開頭對著那人點頭微笑，不過那名戴著墨鏡的年輕女子早已羞得低下頭去。突然，他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突然間，我看見一對男女從圍牆的那一頭走來，不禁嚇了一跳，怎麼可能……我看見，我，自，己，挽著一個男人走過來！怎麼可能！那女子……然而等我看清楚了那男子的面貌，更是驚訝得慌了手腳，是陰先生！怎麼辦！他們就要看見我了，我是不是該躲一下，萬一他們看見我那可怎麼辦？

　　可是，就在我驚慌失措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過我的身旁，完全沈浸在兩人世界裡，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啊！這樣也好。那一刻，剛剛那種既安慰又惆悵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

　　跟陰先生他們錯身而過的瞬間，我隱約聽到他這麼對那位應該是他夫人的，與我長得如此神似的女子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好像從很久以前就認識這裡了呢！好像在什麼似曾相識的奇怪時空裡，我隱約記得這個地方，我曾經來過這裡，還有妳也在一起……莫非這是前世的記憶？』

　　是的，似曾相識，這就是你對京都，對東寺，也是對妻的感覺 ……而此刻，藉著這突如其來的似曾相識，你更加確定了你對她的愛，以及你們之間共有的一點小小幸福。你緊緊握住妻的手，妻也以相同的力道回握，你轉頭看著她的側臉，一滴眼淚悄悄從她的眼角溢出來……你知道，那是為與你相同的感動與喜悅而流的，愛的眼淚。

　　啊……這就是他對京都，以及對她的感情嗎？她突然稍微可以了解他為什麼這麼迷戀京都的原因了，是她！是對於她的迷戀，投射在他們在京都的共有記憶之上，就使得他更加喜歡這個城市了。原來如此啊！理解了這一切的瞬間，此時此刻，管它前世也好，夢境也罷，一切都無所謂了，因為，京都對她來說本來就是一個迷霧籠罩的奇妙城市！重要的是，無論如何，他們兩手相挽的此刻就是幸福的頂點。為了這個至福般的發現，她的視線瞬間淹沒在喜悅的波濤之中……

　　前世的記憶？我楞了幾秒鐘，然後不禁笑了。原來你是這麼認為的啊？這樣也好！總之，這一切應該就此結束了罷 。轉過身去，凝視著那對幸福的背影，我揮別自己一廂情願的惆悵，再一次深深覺得京都真是一個神秘而美好的城市，而此時此刻，能夠在這裡見證這一切，我的心中充滿感謝，謝謝京都，謝謝神明，謝謝你……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