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日 

今天去台北光點電影院看了法國著名導演雷奈早期的紀錄短片『格爾尼卡』和『夜與霧』,心中非常震撼,也感受到了龐大而無以名狀的不舒服。撇開我對於這兩部紀錄片本身拍攝與敘事手法的評論不談,戰爭這檔事果然還是人類歷史上最為黑暗醜陋的部分,而假借戰爭名義無差別地屠殺非武裝的平民,更是只能用邪惡兩字來形容。

於是我不禁思考,在我所摯愛的京都與奈良,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件呢?很不幸的是,有,而且還發生過兩次。第一次是平安朝末年的『南都燒討』,第二次則是戰國末期的『比叡山燒討』。

南都燒討是發生在西元一一八一年,由平清盛下令,以南都(奈良的代稱)諸寺院在『平等院之戰』中表明支持反平家的以仁王側為由,因而派遣平重衡率四萬大軍進攻。遭到屠殺的除了南都各寺齊集抵抗的七千僧兵外,還波及躲進興福寺與東大寺內的數千名平民百姓,以及兩寺經營數百年的輝煌建築與文物。

而比叡山燒討則是發生在西元一五七一年,以比叡山延曆寺以龐大財力與兵力支持反信長包圍網為由,織田信長親率諸將圍攻比叡山與山下的坂本町,並幾乎將沿途所遇到的人,無論是僧兵還是法師,也不管是女人還是小孩,一概砍殺殆盡。最後還放火燒毀比叡山經營八百餘年的眾多堂塔與躲藏其中的僧俗平民!

這兩次各自造成數千平民慘死的事件,其實有著難以忽視的共通性。首先,兩邊都是不可一世的軍事獨裁者在染指朝廷與國家的一系列政治軍事鬥爭中,遭遇微小的抵抗或挫敗後,企圖重建威信所採取的報復性攻擊措施。

其次,兩邊皆因燒殺過於慘酷,雖然一時震懾各方,但之後更引起對軍事獨裁者的不滿與怨恨,並且直接或間接造成獨裁者的死亡。平清盛是在隔年就因不明所以的怪病而暴卒,死前似乎見到許多恐怖的異象。而織田信長則是在十一年後遭到當時實際負責燒討行動的總指揮明智光秀偷襲而自殺,據說光秀謀反的諸多理由之中也包括那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雖然說,日本這兩次悲劇事件的死傷與影響程度遠遠不及納粹德國希特勒下令屠殺近千萬猶太平民的殘酷與冷血,但是其實背後的本質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聰明絕頂而又喜怒無常的軍事獨裁者,無論男女老少武裝有無一概動手的無差別屠殺,以及獨裁者本身最終仿若天理昭彰的覆亡……。

為什麼這些人就是學不會歷史的教訓呢?無論是平清盛、織田信長還是希特勒,都不由自主的掉進獨裁者的黑暗漩渦裡而無法自拔,任憑聰明有能力的自己失去理智與判斷,做出天理不容的恐怖抉擇,而最終招來覆滅的命運?他們都沒有讀過歷史嗎?他們都不知道以前曾經有許多人犯過相同的錯誤嗎?

或許,這就是人類的可悲之處罷!如此不可思議地相似的歷史事件就是會一再重複發生,無論古今中外。而我只能卑微地希望,人類最終可以戰勝自己內心隱藏的黑暗與暴力……畢竟這世界上自然發生的各種苦難與死亡已經夠多,不要再用我們自己的手來製造更多的悲劇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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