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出門,又是亮晃晃的藍天! 

  早上拉開窗簾的時候,窗外依舊是晴朗的天空。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今天會碰上我們人生中第一場雪。

  上京以來的這幾天,室外氣溫一直在十度到零下一度間起起伏伏,天氣也是陰陰晴晴的,雖然氣象報告說京都北方的山區已經開始下雪,但是市內倒是一點下雪的跡象都沒有。據旅居京都多年的朋友說,這幾年,京都市內很難遇到下雪,就算有下,大多在日出後不久就消失了。所以他待在京都的七八年間,碰過的下雪天,恐怕用手指都數得出來。因此,我們也只是懷著一絲盼望而已,對於下雪的可能性,並沒有多少真實感。


晴明神社的屋簷上,有驅鬼的桃和晴明的五芒星......

  今天的第一站是晴明神社。多年前在此躲人潮兼避大雨時,曾受到晴明公的特別照顧,不但受賜滿園盛開的桔梗花,還請回一枚期間限定的桔梗守。這次剛好住在附近,感覺就像是成為晴明公的氏子一般,於是決定選在第一天早上特地來向晴明公請安。

  啊......晴空下的晴明神社,到處都充滿燦爛的陽光,和上次來訪時的感覺很不一樣,就像是正在天皇所在的朝堂上以陰陽博士的身份奉公執事中的晴明公,或許這就是晴明神社的外在面貌吧!而陰雨天時的晴明神社,則暗示著晴明公能夠在鬼神雜處的陰陽兩界之間周旋來去的特質,也就是晴明神社的內在面貌。


這可不是垃圾堆喔!仔細一看,裡面都是等待燒化的舊神礼呢!

  不過,今天的晴明神社境內還有一點跟平常不太一樣,那就是到處都可以見到即將舉行節分祭的痕跡。門前的告示板上說,今天晚上八點將舉行『厄除大祭』,可是,晚上不是要上吉田山去看吉田神社的火焚祭嗎?怎麼辦呢?

  猶豫之間,我們已經走出晴明神社,因為,剛起床的混亂腦袋不適合思考,既然都來到這兒了,不妨就去京都大學附近的『進進堂』本店喝杯咖啡,清醒清醒再做決定吧!於是,我們跨上小紅兄弟,沿著今出川通一路往東,跨過賀茂大橋,穿越百萬遍路口,來到進進堂門前。


進進堂的招牌,十足的巴黎風味......

  走進裡面,眼前是一排排年代久遠的木質長桌板凳,看起來就像早期的學生食堂一樣。此刻是早上十點半,裡面剛好沒什麼客人,陽光透過大片窗戶斜斜照在桌面上,使得桌上的木紋與煙跡益發凸顯著。坐進去,點了咖啡,我不禁想像著萬城目學和森見登美彥曾經也坐在這裡,看著同樣的風景,喝著同樣的咖啡,想想還真是幸福啊!

  正幻想著,門開處,一位看起來像是教授般的紳士緩緩踱進來,同樣點了咖啡,隨即邊看報紙邊抽起煙來......雖然我們平常很討厭有人在附近抽煙,可是此時此刻此景,還真是充滿歐洲人文咖啡館的氣氛呢!連緩緩飄向天花板的輕煙,都讓人覺得浪漫極了!


啊......跟著節拍跳舞吧!

  喝完咖啡,我們決定趁著平安神宮舉行古式追儺前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到鴨川附近走走。從賀茂大橋上向北方看去,眼前正是著名的鴨川三角洲,左前方的賀茂川和右前方的高野川在此匯流成為鴨川,繼續往南流去。此時的鴨川三角洲上,似乎有一群人正拿出樂器來跳著愉悅的舞步,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吹奏什麼,但是那躍動著節奏的肢體,揚起的手畫出優美的弧線,真好看!

  不久之後,我們彷彿受到那群人的感染,遂決定從橋旁的小路騎下去,蜿蜒避開正在施工的路段,沿著賀茂川畔的小路往北散步。啊......天氣真是好,陽光暖暖的灑在身上,天空藍得發亮,雲量雖然不少,還有隱隱的烏雲正在集結,但是如此天光雲影,映照在河面上,搭配著遠方的青山和近處的綠樹,那畫面真的好美!我們一路貪看著如此美好的風景,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得很遠了。眼看著已經十一點,是該要回頭的時刻了,可是我們捨不得這片景色,掙扎片刻,最後還是放棄了前往平安神宮的計畫。


美極了的鴨川三角洲,就算正在施工也無損這般景色......

  幸好,那時候沒有回頭。

  我們繼續往前騎,不知何時,天空竟然開始飄起細細綿綿若有似無的小雨來。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回頭的時候,突然發覺,這雨的顆粒會不會太大,也太輕柔了?啊!不對......好像是下雪了!一時之間,我們就這麼看著彼此,那雪輕輕柔柔如同鵝毛一般落在彼此的頭髮上,衣服上,手上,好像沾了滿頭滿臉滿身的白粉似的......伸手去摸,又立刻變成細細的水滴,原來,這就是初雪啊!


就是這片天空,這般景色,一直吸引著我們往前走......

  我們就這麼滿懷興奮與感謝,一路走走停停的向北騎,雪不知何時又停了,而我們竟然就這麼一路騎到上賀茂橋下,再往前一點點,就是上賀茂神社了。這就是緣分嗎?雖然這次行程中也有排進上賀茂神社,不過畢竟是後面幾天的事,沒想到在此初雪之際一路逛到這裡,那就直接變更行程吧!

  穿過御薗橋,來到賀茂川右岸,我們已經接近上賀茂神社。這裡是京都最初的開拓者之一,賀茂(鴨)氏一族所創建的宗族神社,可以說是京都千年繁華的重要發源地。我們先在明神川附近的神社參拜客專用停車場裡停好車,才好整以暇的一路散步到一之鳥居前。


腹地廣闊的上賀茂神社,參道盡頭就是二之鳥居和神馬舍......

  走進鳥居,眼前是一條寬敞的白砂參道,參道兩側是大片的草地,不遠的前方,工作人員正在燃燒紙箱,我們好奇的走過去看,白布條上寫著『古神礼納所』,那是回收舊的神礼、御守以及破魔矢,藉由燃燒加以淨化,然後送還給天神的地方。是了,今天剛好是『古神礼燒上祭』,雖然祭儀已經結束,但是工作人員仍然繼續在這裡著未完的工作。

  我們互望一眼,啊!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這次會帶著很多年前在北野天滿宮求來的勸學守的原因嗎?從背包中取出陪伴我們多年的御守,輕輕放在箱底,閉上眼,在心中默默感謝天神桑的庇佑,再看一眼並排躺在箱底的它們,然後牽手轉身離開。得自天地,還諸天地,這是御守們最完整美好的歸宿罷!


剛結束的古神礼燒上祭,工作人員還在繼續為信徒們工作著......

  走著走著,眼前出現一座『神馬舍』。這是我們第一次看見真的有養馬的神馬舍,那是一匹精神奕奕的漂亮白馬,上賀茂神社果然是一等一的大社啊!我們向神馬打過招呼,正要離開,天空再度飄下比剛剛更大更密集的細雪......啊!這是天神賜給我們的見面禮嗎?在此拜領了,感謝!

  於是,我們就在細雪中參拜了細殿前的那對象徵陰陽的立砂,再依序跨過『御手洗川』和『御物忌川』,讓身心裡外都逐漸澄淨之後,走進樓門參拜。參拜完畢,我突然想到,這麼特別的日子應該要替朋友求一個繪馬,一定特別靈驗。向巫女奉上禮金,領回繪馬的同時,巫女突然遞過來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說是禮物云云。啊!想都沒想過,只是求一個繪馬,竟然會有這麼風雅的禮物,真是讓我們喜出望外!


細殿前的一對立砂,頂端插著松葉,三葉為陽,二葉為陰......

  捧著梅花走下拜殿階梯,雪還是靜靜地在我們四周下著,而我們何德何能,竟同時拜領了這麼多的禮物!仰頭望天,心中充滿無限的感謝!身處異國的我們,此時也正受著眾多神明的照拂,而這花,這雪,這喜悅,就是神明們賜與的祝福罷!懷抱著這麼多的祝福,我們攜手走出上賀茂神社。之後的旅程,還有什麼美好的事物在未知的彼方等著與我們相遇嗎?我深深期待著。


飄著雪的上賀茂神社......


雨雪霏霏,神官撐著傘走出樓門......


樓門前陳列著虎年的老虎雕像,好可愛!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


再見了,陪伴我們多年的勸學守,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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