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京成癮手札

米屋裡的洋食餐廳,陳設相當雅致(據說老闆一家就姓米屋呢!)...... 

　　近午時分，我們來到千本通巷弄裡的一間米屋門前，從外面看起來是一間普通米屋，推門進去再向裡面走，就會發現一間陳設雅致，洋溢著爵士樂的小食堂。這裡在午餐與晚餐時間販賣各類洋食，所用的米飯當然就是米屋特選的好米囉！原來，米屋店主的兒子喜歡洋食與爵士樂，就利用米屋後方的空間開了這麼一間餐廳。

　　我們滿懷期待點了有炸蝦與漢堡排的B餐和牛肉蛋包飯，哇！真好吃......好久沒有吃到這麼美味的米飯了，炸蝦也很新鮮甜美。只不過，量真的有點多，價錢卻平實得有點不可思議！讓人不禁懷疑，這裡，真的是京都嗎？我想這就是西陣，充滿生活感的，平實而豐富的巷弄風情。


這裡的價位可是難得的實惠喔!

　　填飽肚子之後，我們繼續下半天的節分之旅。首先是沿著千本通南下，一路數著一条、二条、三条、四条，眼看著道路從四線大道變成兩線小路，最後在佛光寺通左轉，來到壬生寺。

　　這裡曾經是幕末新選組的囤駐所，也看得到進藤勇的半身銅像，算是幕末迷不可錯過的景點。不過，今天這裡正舉行節分祭的活動，到處都是來參加節分祭的中老年人，充滿虔敬愉悅的祭典氣氛，歷史感在此刻被沖得很淡很淡，一點肅殺之氣都沒有。


本堂前方的廣場,擠滿了前來參加祭典的,虔誠而開心的人們......

　　今天到這裡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觀賞已經被列為無形民俗文化財的『壬生大念佛狂言』。一進壬生寺，我們就直直向著『壬生狂言拜觀通路』的招牌衝，穿過重重人群，看到一些人正在排隊，好像是前一場正在入場，後一場才剛開始排隊的樣子，LUCKY！等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終於輪到我們進場了。

　　等了一會兒，鼓聲響起，有演員踏著極為緩慢的步伐進場，表演終於開始了。在每年的節分祭期間，連續兩天，每天八回，這裡會免費開放觀眾欣賞名為『節分』的戲碼。這是一種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台詞的古老戲劇形式，演員清一色都是男性，據說那些演員臉上戴的面具與部分的戲服都是年代久遠的古董。

　　至於那齣戲本身，只能說，非常非常的神奇。不依賴語言，只靠著演員的動作詮釋劇情，但是在場的觀眾，無論是兩三歲的小娃兒還是金髮碧眼的老外，都看懂了，不但懂，還一會兒緊張地前傾，一會兒開懷地大笑。當然，我們也是一樣。或許，這就是為平民而存在的戲劇吧！不使用語言，卻能宣教說理，在充滿人情世故的流暢演出裡，讓觀眾自然而然地體悟佛陀的教誨。我雖然不是信徒，卻依然被這裡面蘊含的強大感染力深深感動著......壬生狂言果然名不虛傳啊！


佇立煙霧中誦經驅邪的山伏法師......

　　演出結束後，往回走下會館的階梯，繞過前方滿滿的等候進場的觀眾，我們正準備要走出壬生寺，忽然就被眼前奇妙的景象所吸引，而停下了腳步。在本堂前方的廣場上，連續舉行三天的節分厄除大法會正如火如荼地展開。煙霧瀰漫的廣場中央有一個大火堆，許多山伏法師正來來回回地唸誦著咒語，而工作人員則不停地燃燒著松枝。煙霧一時濃重一時消散，連天上的陽光都配合演出似的，不時就藏身在鑲著金邊的烏雲背後，眼前的一切像是若隱若現的夢境一樣，山伏法師們像似從雲霧之中現身的神使一般，倏忽出現為民眾驅邪祈福，倏忽又消失在雲霧裡......。我們站在那裡看了許久，直到再也受不了煙燻，才轉身離開壬生寺。


法會進行中煙霧瀰漫,連天上的太陽和雲彩都彷彿被遮蔽了似地......

　　沿著來時路往回走，騎在千本通上，一路數著為數眾多的碑牌，『朱雀門址』『朝堂院跡』『大極殿跡』......這才想起我們此刻正一路穿越平安京的朱雀大路往北，進入皇城大內裡之中。心中頓時有一種異樣的心情，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跨越那條時光的界線，看見迴廊下踱著緩步行禮如儀的朝服大臣，或是坐在裝飾華美的牛車裡輕輕揭起簾幕一角窺看的宮裝仕女，甚至背著弓箭沿著大路中央快馬疾行的武官.......如此地雀躍而激動著。當然，其實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極目所見就是平常的京都街景，平常的行人和平常的車輛罷了，頂多只有天空的顏色一直充滿戲劇化的光線張力。不過，能夠走在與古人相同的大道上恣意地遐想著，這樣就已經很幸福了，我是這麼覺得的。


在千本通上望見的天空,充滿戲劇張力,彷彿電影陰陽師中的場景即將展開似的......

　　回到旅館，我們開始陷入掙扎，待會到底要不要上吉田神社看戴著方相氏面具的大儺公驅趕惡鬼的『古式追儺』呢？可是興奮了一整天的我實在是太累了，只好放棄，上床休息云云。反正，明天晚上還有更為神秘的火爐祭等著我們呢！當時，真的是這麼想著的......。

　　睡到傍晚醒來，我們決定去京都伊勢丹百貨走走，最主要是去為妻買一雙好走的運動鞋，還有吃晚飯，然後順便拍個夜景再回來。然而，沒想到卻一腳踏進血拼地獄，不......該說是購物天堂，刷了一大筆金額買了好幾件MIZUNO的禦寒內衣。這些衣物，不但讓我們往後幾天的旅程，在衣著上更加輕便舒服，後來帶回台灣，竟也意外的實用。

　　只是，不知為何，那天買完衣物要去美食街吃飯的時候，我突然看什麼都不順眼，甚至覺得噁心了。過去幾次上京，伊勢丹的美食街一直是讓我們輕鬆品嚐美食的好地方。可是為什麼這一次不行了呢？莫非是因為愛上西陣巷弄裡的日常生活好味道，而不再能接受百貨公司裡為觀光客而存在的餐廳了嗎？還是因為受不了室內的暖氣，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了呢？嗯......老實說，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


從京都車站裡往外望見的京都塔,是光的表演舞台......

　　於是，後來我們就走出來，沿著大階段一路走下來看夜景，在凜冽的寒風吹拂下，昏昏沈沈的腦袋似乎清醒了許多。看著眼前的夜景，我發現自己真的越來越喜歡這個城市，無論是白天夜晚，春夏秋冬；無論是寺廟神社，山川風物；無論是歷史古蹟，還是現代光景，京都的一切對我們來說都是美好而愉悅的記憶。雖然，也只能是記憶，但是我們每去一次，就創造更多的記憶，更多支撐我們度過繁忙或者辛勞的日常生活的記憶。

　　回到地鐵今出川站，以摩斯漢堡果腹之後，一路散步回旅館，夜早已更加深邃，我們懷著對今天的記憶與明天的期待，沈沈睡去。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進進堂櫥窗上反射的街景,巧妙地為夜京都做了最經典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