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上京，壹零年[第貳天之無人知曉的冬日早晨] @ 戀京成癮手札

　　一早醒來，憑窗望見陰陰冷冷的天空！像似一個令人提不起勁來的預兆......但就算如此，我們依然抖擻起精神出了門，因為這是上京之後的第一個早晨，值得好好品嚐的美好早晨！

　　說起品嚐，下樓之後我們意外吃到一頓豐富美好的早餐！畢竟，在過去的經驗裡，通常飯店附的自助式早餐都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但為了在上京後的第一個早上做好旅費管裡，我們暫且壓下想去INODA吃早餐的強烈慾望，拿著餐券去了餐廳。

　　沒想到，真是不得了！那裡的早餐菜色，不論是香滑柔軟的鮮奶優格，濃烈馥郁的藍紋起司，還是甘甜多汁的京野菜小蕃茄，都是讓人印象深刻到難以忘懷的人間美味......明明只是簡單到無以復加的食材，只因為新鮮，只因為純粹，就有了奇妙的深度。是啊......京都就是這樣充滿意外驚喜的城市，只要稍微轉個彎，就可能會遇見料想不到的風景。

　　一出飯店大門，迎面而來的冷冽空氣就全面包圍住我們。很奇怪的是，這冷，又清爽得很，帶著恰到好處的濕度，讓我們在體感上逐漸適應之後，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舒服，反而有一種清醒而活躍的效果，身體和大腦都適用。莫非，這就是北國能夠擁有傲人文明成就的秘密嗎？

　　那麼，今天我們要去哪裡走走呢？嗯，偶爾飄著細雨的天氣適合慢慢散步，那就出發吧！穿過御池通往東，再沿著高瀨川往北走，沒多久就來到『一之船入』，這裡是京都富商角倉了以在江戶初年開鑿高瀨川運河的起點。我站在空無一人的小石橋上，看著那斜斜擱淺在枯水期的運河裡，有點殘破的展示用貨運船，懷想著這條運河的過往歷史與角倉一族的興衰，頓時體會到一絲榮華褪盡之後的清寂與蕭瑟......。

　　沒想到，這空無一人的清寂與蕭瑟，竟隱隱成為今天早晨的散步主題。

　　離開一之船入之後，被那冷清的氣氛影響，覺得有些寒意的我們，遂決定沿高瀨川往南，回到河原町三条路口，去六曜社喝杯咖啡。早晨的六曜社，傳奇色彩濃郁的地下店大門深鎖，我們推開一樓店面的小門，只有悠揚的爵士樂出來迎接。在那有著昏黃色調的小小空間裡，我們點了一杯綜合咖啡與一杯威士忌咖啡。猜猜看威士忌是誰點的？不是我。不過，據說妻在這裡遇到了久違的神蹟，一向怕冷的她在往後整個微雨之晨的散步行程中，都受到酒神的庇佑，不但絲毫不畏寒冷，連原先早餐吃太多起司的輕微不適感都消逝無蹤了。嗯......南無南無！

　　等到血液中充滿活蹦亂跳的咖啡因，渾身都被薰得暖烘烘的之後，我們繼續往東跨過三条大橋，再沿著川端通往南漫步。微雨的冬日早晨，路上人車稀少，比車道略低的石板步道中間有個小小的公園，牽著小狗的大叔，腋下夾著報紙慢慢的與我們交錯而過......這是一個緩慢而美好的早晨，或許，還是一個受到各方神明庇佑的早晨。

　　說到神明，在這段令人愉悅的散步行程中，其實還有一個隱藏的秘密目的，那就是拜訪傳說中的弁才天地藏。據說，弁才天是妻的守護女神，至於事情的起因，早已久遠幽微而不可考，只能說是有緣吧！那是一方建在由白川、川端通與白川南通夾交出來的三角畸零地裡的小小神龕，我們靜靜地站在那裡，默默祝禱，唯願弁才天女保佑我們此行一路平安，能與藏身於裡京都的眾多美好事物一一相遇......。我想，女神一定是接受了我們的祈求吧！這次的京都之行，一路上，真的是滿溢了豐富而美好的相遇啊！

　　參拜完畢，沿著白川南通繼續前行，細細數著沿路與夏日相較略顯蕭瑟的行道樹，我們逐漸接近祇園的北界。記得幾年前也曾行經此地，印象中是個遊人如織的熱鬧地方，但是在已經早上九點多的這個時刻，卻依然空無一人。不只新橋和巽橋，連辰巳大明神所在的路口也是空空蕩蕩，只偶爾一兩輛計程車無聲晃過，天地之間彷彿只有我倆在此駐足。站在巽橋上往下看去，一隻蒼鷺縮著身子站在冷冽的水中，讓四下原本早已顯得蕭瑟的景致更添清寂。在我四處拍照的時候，妻走向辰巳大明神的鳥居，合掌參拜。我不知道她在跟神明說什麼，總之，是祈禱也是感謝吧，我想。

　　環視四周，啊......沒有人，真好！我不禁如此讚嘆著。

　　在這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微微濕滑的灰色石板路彷彿無限地向前延伸著，兩旁的店家紛紛放下老舊的竹簾與窗板，使得眼前的視野顯得有些清寂。沿著河畔走，右邊的櫻花樹依然光禿禿地伸展著長長的枝椏，左邊的楊柳卻已然抽出細細的嫩綠的葉芽，迎著寒風搖擺起舞。路邊人家栽種的梅花，也早已忍不住似地，這裡一朵那裡一朵偷偷地綻開了。連冬日裡鎮日呼呼大睡的小貓，彷彿也感染到這一絲飄散在空氣中的悸動，輕輕跳上了屋外的欄杆，興奮地左顧右盼起來，伸長了鼻子嗅聞著這令萬物愉悅的初春氣息......而這一切在我們眼前悄悄上演，在這無人知曉的冬日早晨，我們是此間唯一的觀眾，獨享著無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