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伏見的那天,我們一路看見好多隻貓,但印象最深刻的是與那窩母子貓的相遇。


  御香宮神社,遠從伏見城遷移至此的表門前,平直的白色石階,當我們抵達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那隻玳瑁母貓。


  她沈靜地趴在那裡,彷彿在自家門口眺望路過人群似的。那深邃的眼睛與我們相接,半晌,我們不禁脫口而出:「妳好漂亮喔!」或許是說對了通關密語,也或許我們身上散發出『有益無害』的味道,玳瑁起身向我們走來,再度盯著我們看,似乎在確認著什麼似的,然後轉身朝門內走去。總之,我們被接納了。


  那是一種很難用語言說明的神秘對話,這一路,有一些貓對我們視若無睹,有一些貓對我們發出『警戒』,也有一些貓對我們拋出『好奇』,或者甚至主動表示『友善』
……但是這一隻玳瑁不同,她對我們提出的是『邀請』。


  是怎樣的邀請?我想有養貓經驗或者經常注意貓的朋友可能很熟悉這樣的肢體語言,那就是一邊緩緩往前走,一邊回頭注視,有時候可能還喵喵叫個一兩聲,彷彿一邊帶路,一邊確認著客人是否跟隨,還一邊說:「請往這邊走」似的。


  我們好奇地跟著玳瑁走進表門,然後,她在參道左邊的石板地上站定,躺了下來,而略顯迷濛的眼睛還是盯著我們看。這是什麼意思?她要邀請或者拜託我們做什麼?


  此時眼尖的妻指了指玳瑁的後面,我才注意到後方鐵欄杆門內的空地上,蜷曲地躺著三隻小小貓。啊!原來是這樣。那三隻小貓,光看毛色就知道是玳瑁的小孩。「原來是要我們看你的小孩啊?好可愛呢!」


  忽然,一聲細微的喵喵叫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原來草地盡頭的建築物旁還躲著一隻呢!不知道是特別膽小還是特別貪玩,這一隻離開了他的兄弟姊妹,單獨一個跑到另一邊去了。這樣看來,一共是四隻小貓。


  老實說,我不知道玳瑁真正的意思。只是要讓我們看她可愛的小貓嗎?還是希望我們為她的孩子做什麼?可是手邊沒有貓食的我們,只能在欄杆的這一邊遠遠的看著擠成一團的小貓們,除了稱讚小貓可愛,什麼都不能做。


  然而旅程終究還是要繼續,我們遂悄悄告別這一窩母子,轉身向參道深處前進。


  半個多小時之後,當我們參拜完御香宮神社,回到表門這裡的時候,小貓們還在那裡,正開心地探索著這個奇妙的世界,而玳瑁卻已不見蹤影。我們再次隔著欄杆,為那一窩小小貓加油,希望他們都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走出表門,正午的陽光熾烈地潑灑下來,我們低著頭向車站方向前進,冷不防看見路邊停車位下方,一隻比剛剛玳瑁的孩子略小一些的小小貓正把自己縮成一團,泛紅的眼睛似乎訴說著什麼
……。「你的媽媽呢?」「你也要努力好好活下去喔!」


  我不知道這隻小貓是不是玳瑁的孩子,莫非她是要我們幫忙尋找失落了的么兒?還是要我們見證經過她篩選後的健康寶貝?但無論如何,這些都只是我輩無知人類一廂情願的想像。在貓的世界,現實或許是更為嚴酷的罷!?


  生命的存續或消逝,自有其隱隱然不為人所理解的法則支配著。只是,在擁有與失去母親的生命面前,我們總是無法拋卻身為人類的一點執念,幻想著如此親情的羈索,讚嘆或者哀嘆。而我們自己,也莫不為這些羈索牽絆著,或幸福、或痛苦、或視而不見、或進退維谷
……


  在伏見的這個午後,因為玳瑁的邀請,讓我暫時陷入了與旅程無關的公案之中,反覆思索,而答案卻猶仍隱約在遙遠的虛空裡,一任時光流轉,無解。


妳準備要帶我們去哪裡呢?


『喂!看見了沒啊?』


啊!看見了!有著尖尖小臉和大大耳朵的小貓也正盯著我們看耶!


『媽媽!我在這裡!來陪我嘛......』


『我們來玩捉迷藏好了!』『不要!我想睡覺......』


『好心的叔叔......你知道我的媽媽在哪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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