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京成癮手札

法隆寺的天際線啊～美到讓我目眩神迷......

　　上一篇提到奈良是一汪歷史的迷霧之海，這是我對奈良最深刻的認知和體驗。提到歷史，癮士在這裡免不了得要稍微囉唆一下：今天的奈良縣境內一共有三處古都建築群，最早的是現在奈良南部明日香村附近的『飛鳥』；其次是稍北一點，現在橿原市境內的『藤原京』；最後才是位在奈良火車站周邊的『平城京』。

　　從西元六世紀末，推古女皇與聖德太子等人開始在飛鳥一帶建造宮殿與佛寺起，到西元八百二十四年平城京徹底廢城為止，奈良在日本歷史舞台上其實只活躍了大約兩百五十年，較之長達一千年的京都，似乎僅僅只是過隙之駒。但是請不要小看了這兩百多年的歲月，因為日本的都城形制、律令制度、宗教型態、建築風格以致於傳統文化，幾乎都是在這段期間奠基、發展、成形，而由平安京所接收，才能創造出長達千年的平安京歷史。簡單的說，奈良就是京都千年繁華的源頭，不只如此，奈良更是整個日本傳統文化的源頭。

　　而這個源頭，經過一千多年的沈寂，滄海桑田，早已幻化為一汪迷霧之海，而每一個曾經耀眼輝煌的政治或宗教據點，就像海中孤島一般，散落於廣闊汪洋之中。對於已逐漸習慣京都步調的我來說，奈良真的是一個比京都更為緩慢、也更需要毅力的地方。從實際的層面來說，跟京都如網狀緻密的交通相比，奈良在景點與景點之間的移動，除了少數鐵路可以直達的景點之外，如果不想等那久久一班的公車，就只能靠自己的一雙腳了。關於這一點，我個人有一段十分深刻的記憶。

　　那是兩千零四年的夏天，在法隆寺。

　　一大早，我們離開新大阪的民宿，轉搭了兩班火車，才抵達JR法隆寺站。可是走出車站，沿著指標在彎彎曲曲的巷弄之間穿梭一陣之後，我們發現自己走在一條筆直的大馬路上。午前的陽光炙烈，馬路上車行稀少、行人更是絕無僅有，而馬路兩旁盡是稻田，只偶而經過一兩座農舍或樓房，卻也看不到什麼人。除了沿途偶而出現的景點路程指標，這裡嗅不出一絲歷史的氣味，想要看見歷史，得花點想像力，只能憑著想像之眼穿越時空，才能稍稍望見千餘年前的風景。

　　經過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單調而疲勞的步行，我的心被迫放慢下來。然後，壯麗異常的法隆寺就在我眼前，如浪般的歷史就這麼毫不遲疑地向我捲來，那種單純而又難以形容的感動，是搭遊覽車或公車或地鐵就能抵達的人所無法體會的！我忽然知道，這是奈良送給我們的禮物。

　　此刻，我終於體認到自己過去的虛妄！總覺得自己想盡辦法掌握了多少歷史知識、建築知識、文化知識，就可以在京都與奈良無入而不自得，可是在真正龐大的歷史汪洋裡，我的知識何其匱乏！我的存在何其渺小！那一刻，我重新認識了自己與京都和奈良之間的距離，也重新理解了距離對我的重要。是這樣遙遠的距離迫使我開始思考，恢復思考，我也等於找回了自我意識，在旅行之中思考，而不是被旅行淹沒。這是我自己的修煉課程，從奈良回來之後……。

作者按：關於法隆寺的詳細介紹，請參閱拙文『夢，憶，法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