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東院的道路上,天空依然亮麗.....

(下篇)

正午十二時零五分。

  離開西院朝東走,跨越東大門,沿途不斷貪看著華麗而奇特的黑銀瓦飾,不覺來到四腳門前,東院伽藍已然在望。


沿途院落屋頂上的銀瓦,有著多采多姿的圖案(圖為鬼瓦)

  東院跟西院一樣是由迴廊所圍繞,走進側門,給看守的僧人驗了門票,依據指示收起相機,才正式開始參觀。首先我們看到的是迴廊,這裡的迴廊跟西院的稍有不同,西院迴廊形式古典而質樸,略微向上彎曲的橫樑上有人字形的組件,屬白鳳時代的建築。東院迴廊的走道稍微寬廣一點,所用木材顏色較新,樑柱上方的組件也深受禪宗建築的影響,這幾乎可以肯定是中世之後的產物。


這是東院的迴廊,從橫樑上的結構物觀察,應該屬於鐮倉時代......

  當我們把注意力從迴廊上移開,立刻吸引我們目光的就是迴廊內的夢殿了。所謂的夢殿,是一座八角型的奇特建築。根據日本建築的傳統,這樣的建築幾乎都是用以供養有身份的死者,屬於靈廟建築的先驅。據說裡頭供奉著一尊與聖德太子等身大小的救世觀音,作為祭拜聖德太子的替身,只不過這是一尊秘佛,沒有特別准許是不能輕易開門供人參觀的,所以我們只能繞著夢殿走上一圈,靜靜欣賞那優美的建築造型。

  很可惜的一件事情是,當時東院的其他建築如舍利殿與傳法堂等都在整修,所以我們繞了夢殿一圈之後就只好走出迴廊外來。此時,我們才注意到一些剛剛因為急著去看夢殿而被我們忽略的東西。


像是穿了一件百褶裙的鐘樓,是鐮倉時代的產物

  首先我們看到一座造型特殊的鐘樓。據說這座鐘樓是鐮倉時代建造的,在鐘樓下方以弧度優美的袴腰板撐起,就我個人的感覺,這座鐘樓外型看起來就像是穿了一件百褶裙一樣,不知道別人是否也有同樣的感受。

  接著,我們發現路旁有一座造型十分特殊的御手洗,遂停下來觀賞一番。所謂御手洗就是一個長方形的石製水缸,上面以屋頂覆蓋,旁邊還擺著一些長柄小水瓢,讓參拜者在參拜前洗手漱口以示尊敬用的。一般日本常見的御手洗出水口都是龍頭造型,剛剛在西院附近就看到一個,而這裡的竟然是線條洗鍊柔美的鳳凰造型,看起來十分特別,卻不知是何年代建造的?



造型優雅,線條細緻的鳳形御手洗

  離開東院,原本還想繼續參觀其他建築的,無奈在此間打轉了三個小時的我們,腳也走不動,心也裝不下,相機也沒電了。抬頭看看天空,夏日正午的陽光越發刺眼,一時之間,我竟然有一種暈眩的感覺,深怕再待下去就要中暑,雖然心中尚有不捨,也只好匆匆逃離
……我知道陽光在背後譏笑我們的無能,但是又能如何?畢竟這身汗濕而疲憊的軀體已不再如往日的年輕了哪!

一千八百八十七年(明治二十年)。

 

  日本歷史學界與考古學界掀起了一場法隆寺再建與非再建的論爭。原來,一直以來學界都認為法隆寺是雷擊之後重建的,但是有學者以法隆寺建築的材質與寸法為依據,主張古史的說法是謬誤的。此後,支持再建論的一方與非再建論的一方,各自引用建築學與考古學的新發現,彼此相爭不下。直到五十二年之後,隨著位於法隆寺現址東南方若草伽藍的發掘,古代法隆寺的金堂與五重塔遺跡陸續出土,才終於終止了這場論戰。法隆寺在歷史與考古學上的定位至此確立,也解決了法隆寺建築史上的許多疑點,這場『君子之爭』可謂功不可沒。

正午十二時四十五分。

 

  我們一頭栽進松本屋的時候,已經幾乎累到脫力。口乾舌燥的我們,看見小吃店就像看見了救星一樣,對當時的我們而言,這裡,才是天堂。

  坐定下來之後,才發現店員們似乎不太會講英文。靠著比手劃腳,熱心的女服務生還領著我們到櫥窗看樣本照片,在忐忑與感激之間,一切終於搞定。點了一份紅豆蛋糕、一份柿醬烏龍麵以及一盤宇治金時冰沙,唏哩呼嚕之間,汗也乾了,喉嚨也濕潤了,肚子也飽了,我們幾乎被陽光與疲勞搾乾的元氣一點一點的回復,這才重新拾起上路的信心,我們,還有許多的路要走呢!

  離開松本屋後,原本要搭公車回火車站,無奈夾在一群老外裡面,在兩三個站牌之間東看西看許久之後,始終還是弄不清楚到底該搭哪一輛公車,最後只好繼續頂著太陽,循來時的原路走回法隆寺站,一瞥眼,剛剛那群老外也正坐在候車室內吃著冰哪!這恐怖的七月陽光!


這就是我們帶回來當紀念的JR法隆寺站售出單程車票

  搭車前往京都車站之前,我們多買了兩張從法隆寺站發車的車票留作紀念,當時是否隱約有對於早上亂搭特急車的愧疚之意呢?我已經記不清楚了。眼看著開往京都的列車緩緩到站,遂告別斑鳩,告別法隆寺,將這一次旅行的感動深深印在腦海裡,留待他年說夢痕……

一千九百九十三年(平成五年)。

 

  經過多年的爭取,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終於將法隆寺登錄為日本第一個【世界遺產】,也使得法隆寺之名在國際間受到注目,每年吸引眾多觀光客來此朝聖。回首前塵往事,盛極而衰,榮華翻覆如塵灰,本是世間無常中唯有的恆常;剝極而復,雲霓消散見月華,亦屬天道寡情外偶得之深情。太子一族的恩德,直到今日都深受政府與民間的感念與崇拜,而法隆寺中心建築群自重建之後,亦再無重大災難,得以憑著貨真價實的千年建築,成為人類文化史上難得的木造建築博物館。

兩千零七年(平成十九年)二月六日凌晨零時四十分。

 

  此刻,我對法隆寺之行的回憶即將進入尾聲。這篇文字,陸陸續續寫了三天,到這裡也將劃下句點。雖然心中對於法隆寺的懷念依然如濤洶湧,以後或許我們還會再圓法隆寺之夢,或許還有其他更多更鮮活的文字從這感動裡流出,但我的手與眼確乎是累了,喝完手中的最後一口茶,就這樣吧!再見了,我的法隆寺。

  對了,今年正好是法隆寺創寺一千四百週年紀念,謹以拙文奉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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